幫潼潼寫的日記

潼潼上上個星期去看牙醫，醫生說：「妳不可以再吃奶嘴了哦！」打從那天開始，潼潼也就真的沒有再碰過奶嘴了。
帶過孩子的人，相信要讓小朋友斷奶嘴時一定都有番感人或傳奇的故事。有人把奶嘴頭剪破個洞，讓你吸起來感覺怪怪的；有人當著孩子面把奶嘴丟到垃圾桶裡，告誡他以後沒有奶嘴了；有的則使用道德勸說，「你已經長大了，吃奶嘴很丟臉」；更猛一點的，直接在奶嘴上抹辣椒或綠油精，辣得你下次叫不敢。
阿嬤帶過許多孩子，我也在旁邊跟著看了不少孩子斷奶嘴時的模模，潼潼的翔翔叔叔小時候斷奶嘴，撐到第五天，晚上睡覺時躺在床上不吵不鬧，只是淚流滿面的雙手緊握，口裡不斷的唸著：「拜託拜託！拜託拜託！拜託拜託……」阿嬤一時心軟，又把奶嘴給了她；祺祺叔叔直到上幼稚園都還在吃奶嘴，每天從幼稚園回來後，趕快打開冰箱拿出奶嘴來含一下。
我們家這幾個小朋友戒奶嘴，也都有些可歌可泣的故事。懿軒斷奶嘴時大概是三歲多。在這之前，只要一到晚上要睡覺，總是自己拿了個奶嘴吸啊吸的；平常想要睡覺時，也會托辭說要睡覺，然後自己拿了奶嘴躺在床上吸啊吸的，等到癮頭過足了，跳下床鋪又是好漢一條。而那時，支持他每天不吃奶嘴的最大動力是──「錢」。
有天，大概是開玩笑般的，我向懿軒說：「只要你能坐在椅子上10分鐘不下來，我就給你100元。」我本來以為小孩子的耐性差，絕對撐不了10分鐘。沒想到懿軒硬是在椅子上坐了30分鐘，讓我輸了300元；而讓懿軒屁股離開椅子的原因是他的錢掉到地上，他想下來撿。當我說：「ㄏㄡˊ，你屁股離開椅子了！」他當場放聲大哭了起來，嚷著：「我還要賺很多錢。」我順勢說：「你不要吃奶嘴，我每天都給你10塊錢。」懿軒當真就這樣不吃奶嘴起來，我也每天在桌上子放10塊錢給他當做獎勵。
可是阿嬤說，小朋友斷奶嘴最難過的就是第四天和第五天，那時癮頭上來，很容易吵鬧。果然到了第五天，懿軒忍不住了，大哭的叫著：「我不要錢，我也不要散步，我要我的奶嘴～」看得我們這些大人都心疼，忙著安慰、鼓勵，帶他出去走走排解這種痛苦。
采潔斷奶嘴更是個傳奇。原來采潔奶嘴吃的緊，不管有沒有睡覺，奶嘴總是用條繩子掛在脖子上，想到時就拿來吸個兩口。本來大家都在想：「采潔奶嘴大概很難斷了！」沒想到某天，采潔的奶嘴不知道掉在哪裡，找都找不到，晚上睡覺時只好向她解釋：「奶嘴不見了，我們明天再去買。」采潔也就接受了！隔天一覺醒來，大家誇她昨天沒吃奶嘴，今天變漂亮了。愛美的采潔竟然從此對奶嘴不聞不問，彷彿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奶嘴這回事。這件只為了愛漂亮就斷奶嘴的事情，仍然是我們津津樂道的故事。
接下來，所有人都等著看潼潼的表現。潼潼白天並不吃奶嘴，只有在晚上睡覺時一定得吃。只不過潼潼似乎並不像懿軒和采潔那樣有明顯的死穴，因此沒有足夠的誘因和動力來讓她斷奶嘴。曾經有一度潼潼在樓上睡覺，我們試著要讓潼潼斷奶嘴，但是總是沒有成功。後來是因為牙醫建議不要再讓潼潼吃奶嘴了，因為前面左邊門牙有些因為吸奶嘴而有外暴的情形，我們這才下定決心開始執行斷奶嘴的任務。戒奶嘴的第一個星期，我們本來預測照潼潼這種固執又嚇死人的壞脾氣，應該會有驚人的哭鬧演出。不過，她總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。頭幾天晚上，沒有灑狗血似的哭鬧，她只是語帶試探性的問：「醫生說不可以吃奶嘴嗎？」我點點頭：「對啊，醫生說妳吃奶嘴牙齒會痛。」她也就沒再多問了。但是你可以發現她睡得並不好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，有時還會把玩具電話的天線或是手指含在嘴裡（當然我們會馬上制止），然後總是要等她倦極了，才會沉沉的睡去。
阿嬤說，潼潼半夜有時會起來鬧個小脾氣，雖然沒有說她要吃奶嘴，但就是吵著要阿嬤抱。一直到了第四天，潼潼要睡覺了，終於開口說：「我要吃奶嘴。」我們在想，也難為她撐了四天，怎可前功盡棄，大伙安慰加恐嚇她：「醫生說妳不可以再吃奶嘴啊！」「潼潼長大了對不對？長大了大家都不吃奶嘴，爹地不吃奶嘴、媽媽不吃奶嘴、阿公不吃奶嘴、阿嬤不吃奶嘴、哥哥不吃奶嘴、姐姐不吃奶嘴，大家都沒有吃奶嘴，妳要不要當大朋友？」潼潼點了點頭，說：「大家長大了都不吃奶嘴，我長大了，我也不吃奶嘴。」
從此，潼潼也再沒有出口說要吃奶嘴，直到前兩天晚上說夢話，大聲喊出：「我要我的奶嘴。」唉，其實不用潼潼說，我也知道她忍耐的有些辛苦。晚上陪她躺在床上，有時你會注意到她老是嘴巴微動，舌頭舔了下嘴唇，但始終不曾開口要。
戒奶嘴這段期間，「奶嘴」這兩個字好像是「佛地魔」的名字一樣，總是避免在家裡被提起，怕勾起小朋友的回憶。但我每次看到潼潼想要咬玩具或是舔嘴唇時，總是把她抱了起來，問她：「妳想要吃奶嘴是不是？」有時，潼潼會回答：「沒有！醫生說我不能吃奶嘴。」有時，她則會一臉茫然的看著我，我知道這時是她真的需要人家幫忙的時候，總是語氣溫柔的對她說：「潼潼最勇敢了，對不對？妳看醫生也沒哭，打針也沒哭，所以，妳也不吃奶嘴了對不對？」潼潼看著我，笑笑的點點頭：「對，我最勇敢了，我看醫生也沒哭，打針也沒哭，小朋友都幫我拍拍手，護士阿姨給我貼紙。」
有時覺得小朋友年紀還這麼小，就要這樣靠著意志力與自己奮鬥，想來也真是難為這些孩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