幫潼潼寫的日記

上個星期的某天中午大概是潼潼有始以來被我打的最多的一次。潼潼脾氣倔我一直都知道，只是，當這種倔法超出一個二歲半小朋友的程度時，還是很令人訝異的。
吃中飯的時間，全家人都在客廳和飯廳。潼潼大概是因為感冒喉嚨有些不舒服，並不是那麼想吃東西，跑到房間去推了要給伯威用的那種小朋友學走路時推的小推車，推起來會有幾隻動物輪流敲擊，挺吵的。
潼潼推著走來走去，不小心就用力地朝著手上還抱著伯威的叔叔腳跟撞去，痛得叔叔跳了起來，趕緊把伯威交給別人，用手揉著腳跟的地方。因為我就在旁邊，所以馬上出聲：「潼潼，跟阿叔對不起。」潼潼知道自己理虧，但是我這種下命令的方式大概讓她覺得有些拉不下臉來，於是她頭低低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，一句話也不吭。
我再次叫到：「潼潼，你撞到阿叔了，要跟阿叔對不起。」這時，我的口氣還很平穩，但她還是不吭聲。潼潼一向如此，小時候她不肯的事情，你幾乎得難強迫她做些什麼，要嘛得哄哄她，要嘛得條件交換。可是當她自己這麼懂事，聰明的跟著鬼靈精一樣時，如果現在不能磨磨她的脾氣，我懷疑等她再長大些時，我已經沒法教她些什麼東西了。
當幾次叫她道歉她都不肯時，我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。我不是沒打過她，只要她做錯事情，我總是會打她的手心或是屁股，告誡她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。可是有一次只有我在她兩個人在樓上的房間裡，當她玩具玩完後要離開，我要她把玩具收好。她又像自言自語，又像和我談話般的說：「玩具玩完了要收好，你才不會生氣，才不會打我。」潼潼講的一派天真，我暗自叫苦：「慘，我在她的心目中，是那種會用武力來讓她屈服的人；她做這些事不是她覺得她應該做，而是如果她不做會被我打，這真不是當初打她的初衷啊！」
我大喝了一聲：「看我。」潼潼有些膽怯的把臉轉了過來，我問：「妳是不是撞到了阿叔了？」她只是張大了眼睛看著我，什麼話也不說，我又繼續說：「潼潼，撞到人要對不起。」可是她還是動也沒動，完全沒有想道歉的意思。
看她真的沒有打算要道歉，我站起身來往房間走去。潼潼大概知道我真的生氣要打人了，跑到阿嬤的身邊，賴著阿嬤：「你抱我，你抱我。」我拿了不求人出來，對著潼潼說：「妳跟阿叔說對不起。」潼潼的死騾著脾氣大概也使上了，怎麼就是不說，我抓她轉了過來，用不求人在她屁股用力的「ㄆㄧㄚ」打了一下。
「哇！」的一聲，潼潼哭了出來，急著要找救兵，跑到阿嬤旁邊：「你抱我，你抱我。」阿嬤說：「妳趕快跟阿叔對不起爹地就不會打妳了。」可是潼潼什麼也不說，只是哭著把手舉得高高的要人家抱。
我再對她說：「妳跟阿叔對不起。」潼潼怎麼也不說，只是顧著哭。我開始喊著：「我數到3，如果你不說，我就要再打妳。1～2～」潼潼急著亂竄，可是沒有低頭的意思。「3」字一出口，我又抓她過來打了一下屁股。潼潼哭的更委屈，更大聲，使上了丹田的力氣叫著，還努力的要讓自己嘔吐出來。
我們父女倆就那麼撐在那裡，「1、2、3」「1、2、3」的打了10幾下屁股，每打一下屁股，潼潼就開始跳起來，死命的嘶叫著，又跑到媽媽身邊：「媽媽，妳抱我。」那種情形，不知情的外人看起來，就像在虐待兒童一樣。原本堅持要「教教小孩子」的阿公、阿嬤、媽媽、阿嬸，包括剛才被撞到腳的阿叔都開始同情起潼潼來了。而我，也不知道要怎麼打下去了。如果我打了她這麼多下都沒有用，那麼再打下去又如何呢？
潼潼一直忍著想讓自己不要哭，可是又撐著很難過，淚流滿面的又哭，又吼，又叫，就是不肯道歉。大概哭的太用力了，哽咽著緩緩的吐出幾個字：「我～想～吐。」一旁所有的人開始不忍心，卻又不太敢干涉一個老爸管教自己的小孩。
打了那麼多下，我自己也開始手軟了，再打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；況且每打一下，我就開始擔心這種體罰會不會在她的心理上造成不當的影響。最後，我把不求人放了下來，抱起潼潼走到阿叔的面前：「潼潼，跟阿叔對不起。」也許看到潼潼因為他而被打了這麼多下，場面如此淒慘，阿叔露出了一些愧色，沒有多說什麼。
潼潼決定軟化，哭哭啼啼，哽哽咽咽的：「阿～叔～……對～不～起～哇～～～」的一聲又大哭了起來，眼見潼潼說了對不起，所有的人一擁而上開始抱她，安慰潼潼。我也收起剛才猙獰的面孔，輕聲的安慰，順便機會教育的強調撞到人就要向別人對不起，總之，這次的道歉事件到這裡就算結束了。我拉下她的褲子一看，整個屁股已經被我打的紅紅的。
晚上，潼潼在阿公房間裡跟阿公說：「我有小聲的和阿叔對不起，可爹地沒有聽到，又打我。」阿嬤轉述這句話給我時，我在想，的確，在我們一來一往的過程中，潼潼的確有邊哽咽的邊說了：「阿叔～」接下來就是一堆聽不清楚，語意含糊的Murmur。對好面子的潼潼來說，也許這就是她認為道歉的方式，但是卻不被接受。
隔了幾天，我和潼潼兩人在房間裡，她坐在我的大腿上，我正在哄她睡覺。突然潼潼又開口：「我有小聲的和阿叔對不起，可是你聽不清楚。」唉，這件事對她來說，就像千古冤獄的難以釋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