幫潼潼寫的日記

潼潼終於上學去了。其實對很多父母來說，潼潼都已經四足歲了，現在才上學，實在晚了一點。那天電視新聞上就說，有個小孩子才一歲九個月，卻得上英文、電腦、右腦開發……一堆的課程。
對於潼潼上幼稚園這件事情，我和媽媽都有個共識：讓潼潼上幼稚園，只是讓她去學習過過團體生活，知道這是未來求學生涯的一部份而已，真的指望在幼稚園裡學到什麼嗎？說真的，我一點都不在乎。
年前說好「過完了年，就把潼潼送到學校去吧！」原本潼潼一直不肯，一天晚上，阿公跟潼潼說：「明天阿公帶妳去上學。」潼潼：「不要，我要媽媽帶我去上學。」一旁的媽媽聽了連忙順勢說：「好啊，那明天媽媽帶妳去上學好不好？」潼潼居然就這麼答應了。
隔天我上班，媽媽下午帶了潼潼到附近的幼稚園去看看。其實我們家附近一共有四、五間的幼稚園，但是我們連挑都沒有挑，直接到懿軒和采潔就讀的這所幼稚園去，原因很簡單，因為懿軒和采潔都在這裡。一來，看到哥哥姐姐，或許潼潼孤獨感不會那麼強烈；二來，我和媽媽都得上班，大部份的時間可能得由阿嬤帶她上下學，幼稚園沒法離家裡太遠。所以，這似乎是唯一，也是最好的選擇。
本來，這天的進度只是簡單的去參觀一下，沒打算就把潼潼放在學校裡。沒想到潼潼自己很大方的說：「我想要今天就上學！」瀟灑的和媽媽Bye Bye後，就隨著園長上樓進教室。結果，據園長說，潼潼十分鐘後就掉眼淚了，頻頻問著：「我媽媽呢？」園長趕緊喚了采潔來安慰一下潼潼，但是似乎不是挺管用的。
元宵節快到了，上課時間，小朋友們都在做燈籠，潼潼不想做，自己趴在桌上就睡著了；下午，同學在吃點心，潼潼也沒吃，直到放學媽媽帶她回來。
回家後，她似乎對今天上學的反應還不惡，直說她明天還要去上學。晚上睡覺時，自己還翻個身，眼睛閉起來的說：「我要快點睡覺，明天還要上學。」
只不過事情當然不會那麼順利。隔天早上我和媽媽一起帶了潼潼和伯威出門，媽媽幫潼潼準備了午睡用的棉被什麼的。一開始，潼潼到了幼稚園裡還沒有特別的反應，但是當我和媽媽要離開時，她開始摟住媽媽，哭著要媽媽留下來陪她。過了好一會，看看哄不住了，園長強行抱走她。遠遠的，我還可以聽到她的哭聲。我和媽媽在原地留了一會，看看後續的反應。
一個外藉老師走了過來，說著：「your daughter is so cut, but so terrible.」
離開學校後大概半個小時，園長打電話給媽媽說，潼潼已經沒哭了，但是緊緊跟著她的導師跟前跟後，還自己對著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小女生講話。但是當天晚上回家後，潼潼又一直哭著她不再上學了。
第三天，時間是早上八點，我的PHS對講機響了，話機裡傳來潼潼的聲音：「爹地，你下來陪我。」聲音聽起來是這麼的正常，可是，我知道這一定和她不去上學有關。果然，才到樓下，潼潼又吵著不去上學，哭得梨花帶淚的。
半哄著對她好說歹說的，「每個小朋友長大了都要上學啊！」、「你看，哥哥姐姐也都去上學啊！」、「以後伯威上大了，伯威也要上學。」、「去上學會變得很聰明很聰明啊！」……最後，我對她說：「如果你不去上學，那麼警察會來把爹地和媽媽抓走。」我倒不是要故意唬她，憲法上說，人民有受教育的義務，所以如果我不讓潼潼上學，我的確會被抓走，只不過這件事不會發生在幼稚園。
潼潼張大了眼睛，問：「為什麼？」我說：「因為如果你不去上學，就會變得笨笨的，那麼國家就會沒有競爭力。」「競爭力是什麼？」「競爭力就是和人家比比看，看是自己比較好，還是別人比較好。如果自己比較好，就可以賺錢不會餓死，如果比別人不好，就可能會賺不到錢，就會餓死。」這大概是我能夠想出來最「幼稚」等級對於競爭力的解釋了。
「所以，如果你不去上學，警察會以為是我們不讓你去學校唸書，就會來抓我們。」潼潼臉上雖然還有淚水，但是已經停止了哭泣，說：「如果不是你們不讓我去上學，是我自己不要去上學，那麼警察還會抓你們嗎？」
我真是不得不佩服現在小孩子的反應和邏輯。
不管怎麼說，她總算是去上學了。但是晚上從媽媽接了她回來，她嘴裡就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：「我不要上學。」搞得媽媽受不了了，回她：「好，妳『今天』不用上學了，所以今天都不要再說『我不要上學』了，等明天再說。」潼潼問：「媽媽，我今天都不用上學了嗎？」「對，所以先不要講了。」「好。」潼潼終於停止了她的疲勞轟炸。
隔天一早起床，潼潼再次開始重覆著：「我不要上學，我不要上學，媽媽，我不要上學。」媽媽幫她打理上學前的準備工作，刷牙、洗臉、梳頭、穿外套、穿鞋，她全都乖乖照做，但是嘴裡那句話從來沒停過。出門後，她一路跳啊跳的大叫著：「媽媽，我不要上學。」音量之大，大概整條巷子的人都知道她不要上學了。
對於潼潼來說，她根本不排斥去學校上學，甚至可以說她喜歡學校的生活。雖然她每天早上都是哭著進學校的，但是放學時，她總是笑咪咪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模樣。妳問她：「學校好不好玩？」她也會說：「好玩。」然後在後面立刻補上一句：「媽媽，我不要上學。」她每天不想去學校上學的原因，大概只是因為從小她便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，二來，以往單純的家庭生活，現在卻多了要去學校這個原本沒有的東西，所以一開始會有反彈。
今天晚上，潼潼第一次有回家功課要做，在學校已經完成了一頁的連連看，在那一頁上，留了一個讓家長簽名的位置。然後我們得陪著她對照著課本聽兩段CD，然後在家長簽名欄簽名。
那種感覺是有些複雜的。我打從國中開始的家庭聯絡簿到現在都還留著，上頭有我爸爸的簽名。而現在，我自己也成了家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