幫潼潼寫的日記

有時候，我的思緒會突然飄到許多許多年後，想像潼潼的生活，或是和我們的關係。
我們只有一個女兒，目前也沒打算再生一個。所以，會有很多人試探性的詢問：「潼潼長這麼漂亮，真的不再生一個嗎？」也有人私底下講：「潼潼是獨生女，以後可能比較難找對象。」
我知道大家說這番話的意思。在我們這個社會裡，女兒嫁出去後，就是別人家裡的人了。可是如果她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分擔照顧家裡的老父老母，婆家的人會不會覺得娶這樣的媳婦是一個負擔。
說真的，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。打從自己懂事以來，我就沒讓父母操過心。考大學，自己一個人去考；當兵，自己行李收一收，就一個人去當；就連結婚，也都是自己弄一弄，婚就結完了；像我這樣的人，怎麼可能會老了反而還要讓女兒操心呢？
但是，當潼潼躺在我的肚子上，告訴我說：「爹地，我要躺這樣睡。」然後看著她沉沉睡去，我真的有股做父親的驕傲，然後也會想著多年後的某一天，她也會這樣躺在一個她心愛的人身上。
晚上，我們父女倆在客廳沙發上窩著，潼潼要我講「好聽的故事」給她聽。我想了想，想起了傑克．倫敦（Jack London）的《野性的呼喚》」（ The Call Of The Wild ），那是一本我很喜歡的小說。
故事的主角是巴克，一隻優秀的聖伯納犬與蘇格蘭牧羊犬的後代，本來很幸福地住在米勒法官的家裡，和她的兒子、女兒們快樂的生活在溫暖的南方。結果有一天突然被園丁偷偷賣到寒冷的北方去，成為一隻雪橇犬。
從文明生活到蠻荒之地的衝擊自然是巨大的，巴克為了生存，不僅得和環境搏鬥，自己內心也在兩種不同的文明之中掙扎著。
我對潼潼說：「巴克後來在森林裡和野狼打架，結果都贏了，但是牠只要聞到有人靠近的味道，牠就會過去看看，是不是和牠以前住在一起的好朋友。……後來啊，巴克就決定留在森林裡，和那些野狼在一起。故事就講完了！」
潼潼「嗯」了一聲，說：「還沒啦，故事還沒講完。」我說：「已經講完了啊！」她堅持還沒，我問她：「那妳覺得後來要怎麼樣？」潼潼回答我：「巴克要去找牠的好朋友啊！」我說：「這個故事就到這裡了！巴克決定住在森林裡，和野狼們在一起，不回去找牠的人類朋友了。」
潼潼似乎非常疑惑的問我：「為什麼呢？」我實在很難向她解釋那是一種突然的覺醒，或是對於本身的領悟，那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，似乎很難。於是我說：「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選擇啊，巴克可以選擇要和人類住在一起，或是選擇要和野狼住在一起，後來牠決定要和野狼住在一起，這是牠的決定啊。」
我又接著說：「妳以後長大了，也可以有很多選擇啊！妳可以決定自己要住在哪裡，要和誰住，妳都可以自己決定啊！」
潼潼抬起頭來看著我，用種很幸福又很堅定的表情說：「我以後要和你們一起住。」我臉上笑了笑，心裡挺感動的說：「嗯，好哇！妳以後想和我們住就和我們住。」